城东城西 (外一篇)

2018-11-29宣传科

周文波

最初打算在毕节东客车站附近买房时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离当时我所在的单位七星关区委组织部相对较近,上下班只需步行十余分钟,即可穿行在单位和家两点一线的路上。

这样也有许多好处,即使因为晚上加班太晚起床会稍晚一些,也不担心上班迟到,而最重要的是,在组织部门长期加班的工作性质中,回家吃完晚饭后,步行即可到达办公室,既节约车费,也权当锻炼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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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文字工作已有二十余年,医生说,我有严重的神经衰弱、脑供血不足、间隙性脑神经痛,并建议多休息。所幸购买住房楼层在10楼以上,居整幢楼房总高度之中,说不上太高,也不算太低。购买此房时,与老城区毕节西客车站、南关桥等一带繁华的地段相比,住房虽然位于毕节东客车站附近,但相对来说也算是一个较清静的地方。之所以当初选择在此处买房,就是因为住房紧靠着山。在这里,不用担心如在老城区时的堵车,也不用担心每天夜深时车辆飞驰而过时的喇叭声响。不太方便的是,买菜须步行十多分钟到毕节二中菜市场,为节约时间,多数时间我会趁下班时拐到二中买菜。

如此清静的环境,我觉得倒也挺适合我。盘算着偶有空闲时,亦可到房后山上嗅春的花香,享夏的绿荫,尝秋的野果,看冬的凄凉,偶尔挖些诸如含羞树、救军粮等野生木本树苗带回栽在阳台上。最初我最本真的想法是,将主卧室和次卧室墙壁拆除后再连通到客厅,就成为一个宽大的教室,欲与一个同学办艺术培训班,却因当时经济拮据,房屋的功能被改成了容纳远近距离不同、形形色色的人在东客车“小憩”的招待所。那时的日子很清苦,清早去办公室上班,中午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每个房间里旅客走后所有的被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打扫完毕,下午接着上班回家后,清洗中午换下的被褥,然后在喧哗中加班。

缘于住房和所在单位处于一个方向,我当初最本真的想法是,就这样在东客车站定居下来,哪儿也不去,至少可以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但却因工作需要,又换到了另一个新的单位,从位于城东的毕节东客车住进了紧靠毕节西客车站的老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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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城区印象最深的是20年前,也是我第一次随因公出差的父亲进城。

那时的毕节西客车站、威宁路、南关桥、清毕路等一带均是低矮的瓦房。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紧跟在父亲的身后。父亲公事办完后,由于没有返回的汽车,便领着我住进离西客车站相对较近的威宁路一家名为“工农一旅社”的招待所,说第二天好赶车回家。顺着木楼梯爬上了二楼,在低矮的房间里躺下,总会听见急驰而过高分贝的喇叭声和深夜来此住宿客人踩在木楼板上发出的声响。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感受到城市的喧嚣。

与之相比,在静谧的乡村的夜里,是不会有任何声响的,除非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每每遇下雨不干农活时,我总会睡到自然醒来,吃过饭后,或帮父母料理家务,或夜晚在煤油灯下展开纸、笔涂抹,在宁静的乡村构织着自己的梦想,用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读书、画画、写字,初中时便在报刊上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第一次进城,在城市灯光闪烁的夜里,因为城市的夜实在太喧嚣,总是难以入眠,内心说,我不喜欢如此喧嚣的夜。后来我从老家背着母亲为我备好的酸菜和玉米面来到毕节,开始了我的求学之路。周末去新华书店看书时,途经城区的威宁路时,总是显得非常拥挤,许是由于本性的原因,自小就不太喜欢如此热闹的场合,因此,凡到新华书店,有时便是一整天。直到我入伍参军到部队后,如此的记忆一直印存在我的脑海里许多年。

对老城,除读书时对西客车站一带相对熟悉外,其他地方其实一概不知,至于东客车站一带,谈不上了解,也从未到过。后来才得知,20年前,东客车站离老城区相对偏僻,曾是商贩活动场地,听得最多的说法,那里当时是商贩们交易的猪市场。关于此处,我脑海中是没有丁点记忆的,因为压根儿就没去过。直到转业回到毕节待安置期间,当时在毕节晚报社任总编辑的堂哥说,我在部队一直从事新闻报道工作,且一直从事宣传工作,要我去“帮忙”。我便欣然应允。

也是因为采访活动,我才真正第一次来到现在的毕节东客车站,当时,新建的东客车站正在挖掘孔桩,我踩在被挖掘机挖出的散发着泥土味的土上,完成了从东客车站修通至花牌坊公路的照片拍摄。而现在,车站一带已是楼房林立,因是长途汽车站,位于车站周边楼房,大部分均被人们改成宾馆、招待所之类的经营等用途,原本相对较清静的楼房也变得开始有些喧嚣。由于外来人员住宿增多的原因,有时,免不了要等许久才能坐到电梯上下出行,更头痛的是,该楼盘电梯经常故障。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一天突然接到临时通知马上开会,由于电梯故障,我一口气从二十多层的步梯跑下来,急着打出租车到会场时,十多分钟后,一直喘着的粗气才逐渐平息下来。

尽管如此,但实话说,我还是不喜欢老城区拥挤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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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工作原因,我从原来所在的单位又换到老城区另一个单位,且一住又是六年之久,直至今日。

最先前的办公室在四楼。在相对较小办公室里,各种资料柜、资料的存放,加上来科室实习的人员,常常五、六个人挤在不到20平米的办公室。

办公室虽不在正街上,但也算是临街而立。到办公室,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继续完成昨天未完成的工作,或者开始新的工作。在较低楼层的办公室,每天总会有高分贝“酸汤苞谷饭菜豆腐饭”的叫卖声,因单位“绿色通道”被堵的救护车的呼救声,还有临街的各种“交响曲”不绝于耳……如此高分贝的声音,常常迫使我手中操作的键盘停止下来,每每此时,总令我思绪纷乱。

办公室里存放的资料越来越多,由于单位的业务用房紧张,临近办公室也无其他空闲的办公用房。见楼顶有堆放杂物的一间房屋,便申请为科室增加一间,以作办公用房。领导同意了,但这间新增的办公室无水无电,最重要的是增加了科室的管理难度,工作上更是不便沟通交流。科室除我是“独儿子”以外,其他全是女性,如果让她们到新增加的办公室办公,不仅楼层高,而且无厕所。思来想去,我决定把她们留在四楼,自己搬到楼顶的办公室。

2012年所在科室组建开展工作后,在单位领导的关心下,按照领导的指示,我率先创办了全市行业机构的首份内部报纸,科室仅有人员既当写稿通讯员又当报纸的编辑人员,较好的完成了领导交给的各项工作任务。生活上,我们情同姊妹,遇到哪个生病请假,都会主动问长问短,前往探望,工作中,大家互相学习,共同探讨,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中,科室人员均以工作为重,常常为赶稿件不能按时就餐,常常为加班编报纸吃盒饭,在科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这些年来,这份内部报纸荣获过国家业务主管部门、行业报社联系表彰的“优秀报刊”,在行业中,也算得上是最具权威奖项了,所带科室受过单位“先进集体”表彰,个人也偶被各级媒体表彰为“先进个人”,部分作品获过全国奖项。而这些成绩的取得,是领导的关心、科室的支持和科室团结协作的结果。在每一期编辑出刊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里,也饱含着我们对这份报纸付出的艰辛,而更多的,是我们对这份职业的执著与坚守。

搬离四楼,每天总会听见从百花山搬迁至原毕节财校的毕节一小校园里准时传出《公民道德歌》的音乐声,也会听到校园里学生们朗读作文清脆的声音。只要从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我都听得到。最有规律的是每天下午14时或1410分,学校的广播里总会传出同一首歌曲。毕节一小未搬迁时,曾有过这样想法:待女儿长大读书时,可考虑选择就读一小,不仅离单位近,而且方便接送。如此的想法坚持了一年多。

后来,靠近单位至西客车站一带等地因实施栅户区改造,最开始时,每天总会听见挖机推倒砖结构的墙体发出的声音,并有浓浓的尘雾从办公室窗户灌入桌面。该拆的房屋是拆了,但现在,每天抬头透过窗户可看见的,却是那些被推倒后的断瓦残垣,好在已用绿色的安全防护网保护着。有时,我无端的生出些想法来,栅户区改造什么时候开始,改造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但我相信,对于栅户区改造,无非是时间的早迟而已,栅户区改造后的未来,应该说从居住环境、交通等等方面,都应比现在要好得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曾经在毕节一小老校区门前留恋过的步伐,已随着时间的改变慢慢淡忘。

4

新的办公室外面正好有一块空余之地,看着可惜,闲时便种些自己喜欢的花草或树。最初时,我总会在周一至周五加班加点干完工作后,利用周末时间约上好友一起上山找一些自己喜欢的绿色植物,买来花盆把这些花草或树“搬”到这块空地上。后来,也偶尔会抽些时间到花鸟市场,选一些喜欢的诸如腊梅、水腊、雀梅、紫薇等花草,放置在办公桌、窗台等处。她们是装进我眼眸的风景,展开双臂时,世俗的我即刻无拘无束地拥入她的怀抱。繁锁的工作之余,我会走出办公室,轻抚那些带有绿意的花草,给她们浇水,也可偶尔抬头或移动眼睛,即可看到这些充满绿荫的花草。有时,我蹲下身来用鼻子凑近,嗅梅花的香,赏海棠花的艳,食山楂的果,期待着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时刻,在静拥一片或一簇花的地方,卸下疲惫。可那些盛开的花瓣,又可否能谛听见我世俗的尘音?接纳我的惆怅?这样的思绪总是让我重回桌前,写下一些或浓或淡或长或短的诗行:穿越谁的名字,张望着虚构的温柔,以及完美的邂逅和一地的鸟语花香。

其实我感受得到也很清楚,我在或者不在,我来或者不来,我念或者不念,我走或是停留,那些花并没有因为我而停止自己的生命的怒放,即使是花开过后的一地落红。生命没有轮回,但我知道,就算在咫尺,在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中,我不是她的向往,但在生命的某个季节的烙印中,却是我的依恋,亦或已成为我可以存放进内心的风景。因为我记得,水腊在什么时候开花,山楂在什么时候结果……

我一直相信,花是有魂的。

老城深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在这座城里都有一段记忆,许是一个凄美的故事,抑或是一种生命的温度。

身处闹市,难免或悲或喜或笑或泪,而在我的灵魂深处,最初的梦想总会穿越时空的栅栏,梦幻般在我的眼前若隐若现,在老城的仅有的空间里跋涉。曾经,被老城的一些人、一些事丝丝缕缕牵绊着,每一个与其有关的消息,都会无来由地心惊。在这一季将逝的时候,有些东西却悄然浮现,留下零散的片断:每一个季节的期待,淡然相守的日子,午后煦暖的阳光,那些想要的简单的快乐,用心读字的人……每每想起,心底总会涌起阵阵暖意。

当希望的阳光在林立的高楼与宽阔的道路中迷路,当执著的情愫在心底的最后一抹任性被现实征服,谁又会是谁最后的仰慕?谁又会是谁最后的驻足?谁又会在残阳下聆听那些逝去隐隐作疼的凄美的倾诉?

在老城,在老城的气息里,也因此多了一道岁月之痕。起起落落的红尘中,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暖意,当足以抚慰苍凉的心境。而在办公室,在键盘上敲下的所有文字里,我只是栖息在这座城市里握着锄头和铁锹的农夫,换句通俗的话说,也只是在这座钢筋水泥织就的小屋里换了一种耕作的方式而已,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在或长或短、或喜或悲的生活里,用文字与自己的心灵对话:因为欢喜,所以安然;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于是,在尘世中才懂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原来发现而改变最多的,竟然是自己,于自身品性来说,我知道,有些事不能一厢情愿。在我的每本笔记本的扉页,我总是重复着书写一句话:“言行无愧于心”,二十多年了,我一直坚持并坚信着自己的人生信条,凡事我不会抱怨,当有人总以为生活欠我们一个“满意”时,我却认为,其实,是我们欠生活一个“努力”,所有经历过的,都不会是命运的错。每个结合在一起的人,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而一味的迁就、容忍,别人却把自己的仁慈当作资本,而肆意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

不违心的说,虽然第一次进城觉得老城太喧嚣,但在老城求学的时光,却又让我深深地爱上老城。随着时光的变迁,关于老城的一些人、一些事,也不得不就此放下。而在这座老城深处,在老城内在的气质里,曾一度有过适合自己的某些事物,足矣。无论是在原来的城东,还是在现在的城西。

生活原本可以这样简单,就像在这个寂静的下午。

[核稿:周文波  责编:张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