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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疼痛科的日子

2017-09-14宣传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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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的一个深夜,电话响的孤寂而尖利,舅妈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晰,但掩饰不住急促和焦虑:“秋,老外婆脑出血,已经在威宁住院一月左右,危险期是过了,但还是不能动不能说,大小便无法自理,可能还是要来你们毕节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康复治疗,请给我联系一下。”老外婆77岁,糖尿病15年,老年痴呆近10年,虽然心里对舅妈的要求觉得没多大意义,但一想到舅妈多年无微不至的照顾,细心周到周而复始永不言弃的精神,我马上答应了。

第二天,舅舅和舅妈一行9点就从威宁赶到毕节。在医院,从衣服到被褥,从锅碗瓢盆到水杯水壶,从尿不湿到餐巾纸,从糖尿病药到脑出血药老年痴呆药,从轮椅到胶凳,总之,做好了持久战的一切准备。

外婆已经没有昔日的能说会道,双眼无力而浑浊,嘴角歪得厉害,可怜地看着我,“外婆,我是谁?”她呆滞半响,不能说一个字。看来,外婆以后的日子将在病床上度过。

管床医生陈家林又是看又是问又是摸又是写,外婆脑筋虽然不清醒,但很会配合医生,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极了。

陈医生把舅妈叫出病房,不无忧虑的说了好多话,诸如难度大、效果差、意义不大等等,在舅妈强烈的坚持下,医生接受了舅妈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打点滴,针灸,按摩,蜡疗、微波、肢体气压治疗、冲击波治疗、各种运动疗法,只要适合的法子统统用上。

几天后的一天下午,我轻轻走进病房,看见甘露正给外婆做运动,将手和脚慢慢抬高,又慢慢往侧面拉伸,因长久未动,外婆疼的脸都变形了,我迅速朝墙上的疼痛程度比对图看,呀,八级疼痛。坚强的外婆忍着巨痛,没叫出声。陪护的小陆阿姨说,针灸时她很害怕,满头满脸都是长长的针,嘴上不停地说“要不得,要不得”。 但一直不动让医生扎,汗珠顺着双颊流下来,眼里充满无奈又恐惧的泪花。

一天清晨,护士妹妹抬着输液盘进来了,笑容满面的细语到,“婆婆,你好啊!”

“好,好。”

“你几岁了?”

“我十八了。”

“你好漂亮啊!”

“哈哈,漂亮,呵呵。”

外婆白净的皮肤上泛起红晕,好幸福的样子。

一段时间下来,我们被外婆对病痛无所畏惧的精神折服了。虽然意识思维都不好,可是对医生护士的要求却能明白领会,常忍着巨痛默默承受着,偶然发出哟哟的声音,双手紧紧拉着舅妈或者小陆,眼神满是乞求,脸上布满了密密的晶莹的汗水,让人心痛不已,但又佩服不已。

两周左右的时候,外婆开始了体能训练,在仿佛是健身房一般的体能恢复室里,外婆站在电动起立床上,身体被安全带捆着,像刚学步的幼儿十分害怕,两手情不自禁伸向家人,嘴里清晰的发出求助信号,“危险危险,慢点慢点”。第一次的半小时站立是在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中度过的,后来一次比一次更长,一次比一次更轻松。除了练习站,还躺在硬板上做肌肉拉伸,外婆的表情包从八级疼痛到五级疼痛到三级,最后由普通疼痛到表情平和,进步真是很大,外婆的恢复太快了,精神也越来越好。

令人兴奋的是外婆居然能走路了,那天,家里人搀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康复健身室,她高兴的说着什么又大步地迈着腿,因多久未走路,有些东倒西歪步履蹒跚,脚像不听使唤。干净平整的地板上有深色镶边的大理石,她以为是一条沟或是一道坎。总是先走几步再一大步迈过去,然后拍拍胸口,大声说“好悬”,惹得大伙笑出眼泪来。

四姨是她小女儿,外婆总是“宝贝,宝贝”喊她不停,40年前,外婆就是这样叫四姨的。现在,轮回到四姨天天叫外婆“宝贝”,外婆乐于这个称呼,总是幸福的应着“唉唉唉”。有次四姨和小陆搀扶她出来逛逛,刚走几步就想赖四姨抱,屁股往后坐,两脚软软的,她俩使劲拖使劲拉也拉不住,四姨故意马着脸说道“再不走,医生来了,要扎银针,要掐大腿,要掰胳膊,疼死你了”,外婆一听吓得不轻,装着欲拔腿就跑的模样。四姨和小陆忍着不笑出声来。再后来有一次,舅妈和小陆扶她出来玩,因为医生说了,必须天天坚持运动,可她的赖劲又上来了,说了好多好话就是不挪步,威胁恐吓也不听,正在这时,50米开外一个白大褂向她们走来,舅妈还没反应过来,外婆突然抓起她俩的手急声呼道“快点,医生来了!”随即大步狂奔而去。

半年一晃就过去了,从无知觉到知疼痛,从说不出一个字到滔滔不绝,从不能动弹到健步如飞,一切仿佛昨天,但对于外婆和家人,这半年又是怎样的漫长而艰辛,医院已然是家的感觉。舅妈舅舅三姨四姨大姨换着陪护,食堂的饭菜,医院门口的饭菜,只要点一下菜名就已经知道是什么味,到什么点就知道哪个医生护士会进来,外婆什么表情包就知道她是否来了大小便,无论家人,无论小陆还是医护人员,都默契到无需任何言语,他们之间仿佛有股无声的温情的细流缓缓流淌,传送着帮助、理解和支持,传送着爱心、努力和坚强,外婆疼了,医生仿佛痛了,外婆好一些,医生好开心。就这样依存着,彼此需要着,医和患最美好的感觉荡漾在八楼38床,舅妈家人对我说,你们疼痛科真不错,效果大大超乎我们的预期,实在太感谢他们了。而我们医生却是这样对我说,“没见过配合这样好,护理这样好的家人,更没见过一个痴呆的高龄老人这样坚强这样坚持,奇迹是他们创造的。”

站在疼痛科的门外,看着忙碌穿梭的医护人员,好想珍藏一抹抹温馨的笑靥,也想保存那一句句甜蜜的告诫,怀揣不厌其烦的叮嘱,满载厚重的寄托,外婆显得依依不舍。我只有感谢和感叹,大抵好人都集中在这件事,让不懈努力之后的事情完美得没有理由。大抵又是上苍青睐善良的人,让一切在辛苦后都变得简单而顺理成章。疼痛,在白衣天使的呵护下溜走了,病魔在爱心的包裹下逃窜了,自由的翅膀已经长成,生命的希望已经起航。

康复理疗科,医者仁心之家。

他们说:“你的疼,我的痛”。

我们说:“感谢疼痛科全体医护人员,感谢你们”。

[核稿:周文波  责编: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