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回家的路

■■   刘虹艳

每到假期或是过年，我们才感觉回家的路那么遥远，等待到达的时间那么漫长！但是，我们总会以不同的方式赶在回家的路上。

记忆中，暑假期间，我们总要天不亮就起床吃饭，然后出发。爸爸因为工作，带着我们全家远离故乡，背井离乡来到第二故乡居住，所以每一年过年都要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记得有一次我们起床正在吃饭时，看到天已经快要亮了。等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开门一看天又暗下来了，我第一次见到早上有这种奇怪的现象，惊奇地对爸妈说天又黑了，我们去不了奶奶家了。爸爸还顺势故意吓唬我，后来妈妈才告诉我之前亮着的是月光，月亮下山之后，还要等一会儿才天亮。

因为全家出动回老家，我们就要把火熄了，等去了几天后回来再重新生火。我们全家再次检查一遍要带走的行李，坐在不加煤炭的火炉旁等一会儿，果然天空就真的越来越亮了。

坐在中巴车上经过3个多小时的颠簸，五味杂陈的晕车滋味从上车时就开始困扰着我，直到在摇晃和颠簸中痛快地扒在车窗旁吐个清楚，才把稀里糊涂的感觉去掉。来到我们必经的相对繁华的小城。这里的人们天天都在赶场，不像我们小镇那里要隔几天才会赶一次场，这里的人们天天穿时髦的衣服、裙子，天天有新鲜的肉可以买来吃，还有新鲜的各种颜色的蔬菜水果，每一个季节都摆满了农贸市场，令人眼花缭乱。我们走过热闹的街上，顺着一些商场的屋檐下走过，顺着一溜树皮沧桑的法国梧桐树的人行道走过，就要走半小时再次去另一个站点等车。这一次坐车也只是一个短途的面包车，1个多小时就到了新的站点，就没有车再坐了，但是我们离奶奶家还要走路3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也就是这无数个3个多小时的行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这最后一个站点到奶奶家，有两条道路。一条要从一个有传奇故事月亮洞的地方经过，一条要经过攀登天梯穿行在云雾缭绕的幻境中经过。

无论走哪一条，都要走过荒无人烟的一段路，然后经过一个林场的地方分路。林场有两家人，让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因为我们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去人家找水喝。这两家人有时又不在家，水也好像是从山下很远的河里挑上来的。所以有时还是会落空，我们只好继续口渴着赶路，直到下山经过一条河流时就可以喝水了，那时的河流特别清凉，清清的河水潺潺而流，那么干净，从河上面的石墩走过时也害怕鞋子上的泥巴掉进水里。

有时我们经过那个叫月亮洞的地方，沿着大河堤坝走过一座石拱桥，这里沿河两岸有很多人家，两旁的土地肥沃，有人家种着大萝卜，得到允许可以拔一两个萝卜吃，但是饥饿中，是不敢多吃萝卜的。我的外婆家就在这个叫月亮洞村的地方，爸爸妈妈经过这条路的目的就是要到外婆家看望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家的木板屋周围全是树木，有高大挺拔的杉树，有硕果累累的桃树、杏树，大院子外还有两个编好篱笆的园子地。我们沿着河流旁的堤坝从两个园子的中间穿行进入外婆家的大院子里。大舅家的儿女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到了之后姐姐哥哥们就去摘来满树的水果，让我们先解渴。

吃过舅娘做的饭之后，我们又得赶路，赶路到奶奶家还有2个小时才能走到，山路两旁的悬崖峭壁阴森森的，就像铁面无私的包公那样令人敬畏。山路上偶尔有人赶着马驮着煤炭或者粮食，我跟在爸妈的后面，紧紧拽着妈妈的衣服，心里害怕别人是坏人。山路上的灌木刺丛开着一些白色的花，很想摘一些玩又害怕有毒，并且还有那些悬崖峭壁看着自己，心虚着走完这段路，就来到了柜子岩对面。这里山下有人家了，也有人在这里放羊，正赶着羊群回家。

但是这段路更让人心虚，因为这里是山体滑坡地带，曾经有人、也有羊被路上松软的沙子滑落到山下的河里。我们从山腰走过，山腰没有树木，只有少许的灌木，也是长着刺开白花的刺丛。山下是跌宕的河水拍打着岩石，山腰的碎石松软流动，随时会因为一阵风或者踩动虚掩着的碎石，碎石沙子就会哗啦啦向下滑动，带动着几个地方的沙子一起山体滑坡，路过的人也只好急忙找个稳当的地方靠着山趴下，等碎石不再滑动才慢慢再走。这条路的对面是陡峭的悬崖，悬崖周围经常有很多燕子在这里飞着，悬崖上面有一些燕窝。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一个苗寨，苗寨旁有几棵树很枯老，干枯的树杈上有鸦鹊的老窝，包谷草垛子在树下蓬着。苗寨里恶狗出没，我们得小心走过，不要惊动每一户人家。然而苗寨的少数民族看到有人前看后看地悄悄从门前走过，也会唆使恶狗狂叫、追赶路过的人。

走过苗寨，翻过一座小山，暮色中终于快要到山窝里的奶奶家了。如果是冬天的时候，山上是雪凝，山下是稀泥巴路。但是在我的记忆中，这里常年是阴雨天，即使夏天太阳出来也只有中午能照一会儿，潮湿的空气中雾气蒙蒙。我们走在围着篱笆的玉米地旁小路上，这些连通着每一家的小路，是马、牛、猪、羊、鸡、狗等家畜和人一起踩踏的常年稀烂的泥巴路，路上还有家畜的粪便一起稀烂着，这里的人们都是穿着雨靴走过四季的。我们走过之后，裤脚、鞋子已经面目全非了。还好奶奶门前铺了石板，常年踩踏的石板已经很光滑，冬天走在上面也要小心行走。我们舀水随便冲刷了一下鞋上的泥浆，走进屋里，奶奶的砂锅豆米酸汤已经熬得沸腾，她在砂锅上面搭上火锅板，把炒好的洋芋、腊肉，炖好切小的腊猪脚放在火锅板上，把粗糙的包谷饭从甑子里舀出来，大家就围着火炉开始吃饭了。

陪奶奶在一起吃饭是赶路一天的收获，陪奶奶在一起吃饭也是回家的目的。

回家的路漫长而遥远，但游子不管走多远，总牵挂着那条回家的路。多年以后，峭壁中公路贯通，连通着游子的归心似箭。  

[核稿：周文波  责编：郑珺红]